社保基金投资股市

　　很愚蠢

　　理财一周报：您如何评价目前社保基金的发展？

　　刘福垣：我国目前正在建构的所谓社会保障制度，是一个理论含混、操作复杂、成本高昂、长期不到位、家庭保障和商业保险多头占用资金、潜伏着基金现值和未来值的矛盾的混乱体系。

　　现在虽然说这些社保账号全国可以转移了，但真正全国统筹不还得几十年？转移有什么用？假如我在北京打了几年工，可以带到成都。我到成都，如果失业，我不还得回农村么？我在成都失业了，就能享受社会保障么？不可能吧，那得几十年以后。这哪行呢？在这种情况下，我敢消费么？就业能稳定么？流动性就业能变成正常相对的稳定的就业么？不可能的。

　　现在很大的门槛在于，企业必须给工人交的保险和基金，占工资的接近50%了。企业没几个按照规定缴纳的。要是按照规定老实缴纳，公司早垮了。

　　理财一周报：有些企业都把工资按照最低标准来算，其他按照奖金发放来减少成本。

　　刘福垣：对。所以这样一个制度诞生，让大家都作假，这个制度就有问题。我的意思就是免了，而且这个钱没有用。这些钱养了13万人，这是社保基金自己说的数字。我估计不少于20万管理基金的人。他们得吃多少？这些人管理基金的费用、社会成本是多少？而且这些基金是好看不好吃，得到40年以后才能吃。那有什么用？

　　理财一周报：社保基金还是很积极在思考回报率的事情。戴相龙在天津的私募股权年会上说去社保基金后还是非常忙。

　　刘福垣：他为什么必须得花那么多力气？他是懂金融的。但是大势谁能控制得了？社保基金那点钱，跟国际炒家根本没法较量。社保基金做投资多玄乎啊？投到股市上去，要丢多少啊？

　　美国的社保基金，都投到大企业里去，现在股市跟经济好坏关系不大了，坏的时候，炒家能搞起来，好的时候，炒家能给你砸下去。在这种情况下，社保基金进入股市多危险？别人在美国搞，就是买房地产，买房子的钱是最稳当的，别看房价这么贵，现在买也不贵。你就买吧，放在那，早晚是挣钱的。买房地产，投资到大企业里去。美国的一些500强大企业，有的一半股本都是养老金的。所以社保基金的钱投到股市上是最蠢的办法。

　　所以，我们的社保基金不如纳入财政预算，从国有资产的租金和利息中支出。

　　现在社保基金个人支付8%，企业支付20%，还不是要有一大块要让财政出钱么？干脆让财政全拿了。你以前交的就算商业保险，记在账上，你愿意拿回去就拿回去，不愿意拿就等你失业时按照保险金给你，那是你个人行为。或者你现在就失业了，我要给你社会保障。

　　我们必须集中主要精力解决宏观调控的制度前提社会保障问题。一个试图靠商业保险和金融手段解决社会保障和安居乐业的制度是有问题的。这就要下定决心，排除万难，把社会保障制度建立在财政预算的基础上。商业保险和金融手段是个人行为、家庭行为，社会保障是政府行为、社会行为。商业保险和金融手段讲究的是投入产出，属于按要素分配范畴；社会保障是财政的再分配措施，属于按需分配范畴。

　　目前国民经济发展不平衡，工农两种生产方式、城乡二元结构的矛盾还比较尖锐，全国统一的市场体系还没有完全形成，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各级政府的财力不同，社会保障基金采取个人工资、企业和地方财政三个主体支付的办法，不仅改变了社会保障的性质，而且会形成劳动力市场地区分割、部门分割的局面。这种局面已经严重限制了劳动力符合市场规律的流动，对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极为不利。只有建立全国统一的社会保障体制，才能统一全国的劳动力市场，从再分配体制上推动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形成。

　　所谓全国统一，是指我国进入按市场要素分配范围的市场经济主体，都必须纳入全国统一的社会保障体系之中。这里的市场经济主体是指资产所有者和劳动力所有者。这个原则是覆盖全社会的，地不分南北，人不分城乡，都统一由中央政府管理调配社会保障资金，通过转移财政支付拨给各级政府社会保障部门，由各级政府根据预算按需分配给直接补贴对象。在全国统一的社会保障原则之下，由于各个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劳动力再生产费用不同，社会平均生活费用不同，因而目标补贴也应该有所不同。由于不设个人账户，劳动者流动到哪里，就享受哪里的社会保障标准。

　　“三步走”

　　统一社保体系 

　　理财一周报：您对我国目前的社会保障待遇有何评价？

　　刘福垣：我国目前的社会保障待遇不仅有城乡差别，而且有地区差别。城市劳动力市场上的农民工没有享受公平的国民待遇，已经引起人们的关注。但对不同地区间社会保障待遇不同，不同产业部门间的社会保障待遇不同，还没有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

　　同一个人在上海、深圳等发达地区，在河南、江西等中部地区，在甘肃、贵州等西部地区之间工作调动，就会深刻地感受到社会保障待遇的差别，足可以用三个世界，甚至天上人间来形容；同一个人在国有银行、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国有垄断、新兴高科技企业和传统老企业之间工作调动，就会深刻感受到社会保障待遇的差别，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同样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同样拥有全民资产的所有权，为什么差距那么大？从政治经济学意义上，地区间、部门间的国民待遇和社会保障的差异，不是个人能力的差异，而是制度差异、政策差异造成的。

　　一部分人无偿占有了超过平均水平的社会经济资源，实际上是占有了另一部分人的劳动。被一部分人多占有的这部分劳动，主要是过去的物化劳动，也包括一部分没有支付费用的活劳动。同在发达地区共同创造GDP的劳动者，在客观上是分为享受高国民待遇和低国民待遇的两种人的。

　　要改变这种现状，就必须建立全国统一的社会保障体系，真正做到改弦更张，只要做三件事：

　　第一、明确全民共有资产是社会保障基金，其收益先用于社会保障开支；

　　第二、把现行社会保障基金由财政提供的部分退还财政，个人和企业缴纳的部分量化到个人，转为个人储蓄账户，政府部门不再管理；

　　第三、明确财产申报是目标补贴的操作前提，不申报者无权享受社会保障待遇。

　　内需闸门亟待

　　高保障社保制度撬动 

　　理财一周报：全国统一的社会保障体系资金来源应该是什么呢？

　　刘福垣：由于我国发展市场经济的历史前提与世界上任何国家都不同，我们在起点上就是大部分剩余价值已经归社会占有，即绝大部分社会资本已经归全民所有。正是由于这个特殊的历史前提，我国可以走一条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发展道路，实现全覆盖的社会保障制度。

　　所谓中国特色就是中国的劳动者在面向劳动力市场的时候不是真正一无所有的劳动者，而是巨额全民资产的主人，这些资产的租金和利息就可以充分满足他们一切社会保障性开支。所谓中国特色，就是中国的市场经济是以剩余价值大部分归社会占有为提前，即以社会主义分配制度为前提的市场经济。

　　在毛泽东时代，全国的劳动者依靠义务劳动和半义务劳动积累了数百万亿的全民资产，其中增值最大最快的是土地资产，虽然流失的数量惊人，但总体上还是净增长。既然在改革指出全民资产没有量化到个人，那么这些资产理所当然地是他们安身立命的社会保障基金，只要动用租金和利息的一少部分就可以确保社会保障开支，一步到位建立社会保障制度。

　　我们应该明白，社会保障这个成本是不能节省的，耗费少了，要损失更大的政治、社会以及经济成本。社会保障这个社会再生产过程中发生的费用，是一种宏观成本耗费，和直接生产过程中企业的微观成本耗费不同，它对直接补贴对象满足得越充分，在下一个生产周期中耗费得就越少。只要我们实行了全覆盖、高保障度的社会保障体制，就相当于四两拨千斤，把家庭保障这个压在国内消费需求上的大山搬开了，使其逐步转化为巨大的现实消费，就业形势就会日益好转，社会保障资金耗费反而会越来越少。我国只有进入这样一种良性循环状态，才能像美国那样，不仅是一个生产大国，而且成为一个消费大国，不仅我们需要外国市场，外国更需要我们的市场。只有实现了这样的大国战略，我们才能真正拥有立于不败之地的国家竞争力。

　　长期以来，我国内需不足，对外依赖度过大，经济增长绑在美国的战车上，人家发烧我们就感冒，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和整个意识形态的独立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对此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日益严重的黄赌毒、贪腐黑，高储蓄率、低消费率，片面依赖外需，几个层次的结构性矛盾全面逆转等等，都是社会保障不到位的代价。这个代价和社会保障耗费的资金来比，孰轻孰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如果找错了社会保障资金的来源，选择了公共品市场化的商业保险的道路，必然是一错再错。商业化的操作方式是从个人工资和企业工资基金扣除社会保障金，这实际上是对劳动力要素分配的再分配，迫使劳动者从自己40年劳动收入中扣除20年的生活费用。这是对个人劳动收入在使用上的时序安排，是强制储蓄、个人保险，而不是社会保障。

　　由于我国劳动力市场长期供大于求，工资偏低，必然使得相当多的劳动力在萎缩的条件下再生产。这种采取逐步扩大覆盖面，逐步做实账户的办法，必然要经历一个漫长的、痛苦的过程。人们长期不敢消费，在积累个人账户和社会账户的同时，还必须用储蓄来积累家庭保障资金，我们知道，如果储蓄不能转化为贷款，必然转化为失业。货币的存差就是商品的库存，就是生产库存商品劳动者的失业风险，我国的高储蓄率和高失业率是正相关的。

　　社保基金

　　不应是工资扣除

　　理财一周报：您认为社会保障对充分就业意义很大吗？

　　刘福垣：对的。社会保障作为社会再生产过程中必须耗费的社会成本，其直接受益者是个人支付能力不足的劳动者，但其整体功能是保障市场需求的基本稳定，保障社会再生产和经济结构调整升级的正常运行。所以社会保障资金耗费不是慈善、救济和福利事业开支，不是量力而行，可多可少，而是确保国民经济发展正常运行在社会再生产过程中必须耗费的宏观成本。必须把它当作分配关系来处理。

　　社会保障是保障一个稳定的劳动力市场，保障一批可供资本随时购买的合格的劳动力商品。在保障弱势群体基本生存权的同时，社会保障也保障了资本的安全。当失业率超过自然失业率，一部分人的收入必然低于劳动力再生产费用，使劳动力陷入萎缩状态，社会如果不对失业者提供基本生活费用补贴，效率就走向反面，公平也走向反面，高效率必然转化为低效率。黄、赌、毒、贪、腐、黑等负发展现象的蔓延就是收入分化失度的标志。

　　我国劳动力市场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都将是供大于求的，劳动力价格偏低是难以避免的。目前，居民存款中有相当大的部分是抑制当前正常消费而节省的钱。在社会保障制度不健全的条件下，劳动者对个人劳动力再生产费用自我强制扣除，是当前内需不足的重要原因。把社会保障基金看做是工资的一种扣除，已经造成不良影响，不能再这样做了。我国政府只应以资本所得税的形式筹集社会保障资金。

　　社会保障基金和人寿保险等商业基金不同，不是长期基金。社会保障开支作为全体社会劳动力商品的维护费用，是社会经济当年的运行成本耗费。社会保障对象既不是纳税人，政府补贴资金也不是根据个人纳税多少确定的，因而也没有必要建立个人账户。在政府的多种社会功能中，对人的社会保障功能是第一功能，社会保障开支不仅要纳入财政预算，而且应该是必须保障的第一财政开支。社会保障费用不足，其他一切财政开支免谈。

　　随着生产社会化的发展，剩余价值率进一步提高，国内外市场逐步被瓜分完毕，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周期性出现，政府认识到，向劳动者提供生存性物质保障是启动消费、维护资本安全、防止失业最有效的宏观调控措施。

理财一周报记者/罗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