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尔甘先生

图尔甘工作室

　　今年6月在上海城市规划展览馆举办的16-18世纪欧洲古典大师精品展上，因为一幅作品在运输过程中有点受损，我们的保险公司金盛保险 （艺术）公司专程从巴黎请来了专家进行修复工作。我因而认识了这位曾多次为卢浮宫的藏品作修复工作的专家希希丽，并成为好朋友。当我这个月访问巴黎时，她把我带到她的一个合约工作室认识一个“极有意思的人”。

　　我们拐弯抹角地进入卢浮宫附近的一栋看上去像是18世纪的建筑，似乎是一个中国四合院一样的3层楼的房子。希希丽在一层的一个普通门口前停下来，只见上面写着：图尔甘工作室，请拉门铃。我起初以为不过是一个家庭式的工作室，可一进门，就呆住了，绝想不到豁然开朗的的大厅里进入眼帘的竟是一幅提香的大幅作品，周围挂满了意大利、法国、荷兰的名画。希希丽见我的眼睛瞪得老大，说：“好像是个迷你卢浮宫，对吗？”我半天缓不过神来，以为就是卢浮宫的附宫！伦勃朗（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拉斐尔（Raffaello Sanzo）、德·拉·佛斯（De la Fosse）、乔伊(Goyen) 等等。我本能地掏出相机，希希丽阻止了我，说：“这些作品将去参加巴黎Tajan的秋拍，不能拍照。这些作品或者是请图尔甘先生鉴定和定价，或者是需要做些维修。修理费比较难估价，需要看作品的大小和损坏的程度。鉴定费嘛，你一会儿问他好了。”

　　她告诉我，“图尔甘先生是巴黎最有名的欧洲古典大师作品的专家，卢浮宫这类博物馆也请他帮助购买藏品。许多作品的定价几乎是他说了算。”我一下子肃然起敬，这位能操纵古典大师艺术品市场价格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当图尔甘先生出现在我面前时，很难将他与我想象中的人吻合。实际上，我没有想象出他应当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身高约只有1米5几左右，很清瘦，但很精干。握我的手十分有力，在他大概50岁左右的脸盘上镶嵌着一对玻璃球似的蓝眼睛，深邃、犀利、智慧，自然轻松的谈吐中不时地让你感到一份神秘。从来没到过中国的他谈起老子、孔子滔滔不绝，还能将我们的祖先与他们的当代哲学大师加达迈尔比较，赞叹我们两千年前的文化。不过希希丽告诉我，他对中国人是否能接受欧洲古典大师的作品一直抱有怀疑。当他知道有几幅作品已经在上海的展览中被中国收藏家收藏，城市规划展览馆每天几千人的参观，杭州展览排上大队时，他才腾出时间见我。“我的工作是鉴定和修复古典大师的油画作品。在我的资料室里，我们收集了1820年前两万多个古典大师的资料，他们的作品资料，他们作品的收藏资料和展览资料。我们不同于其它工作室的一个特点是，我们收集的同时作分析，区别同时期大师作品的手法，如拉斐尔画的手与提香画的有什么区别等。这样我们能很快很准确地对一幅作品进行鉴定。”

　　欧洲的鉴定系统十分严格。一般说来，只有编写了艺术家作品全集的人（Catalogue Raisonne），才被业界认同，成为该大师的鉴定专家。如毕加索的专家是Zervos，他用30多年编写了32集毕加索作品大全。有些则是著名的画廊、工作室或机构收购了前人的收集资料，成为该艺术家的鉴定专家，如Wildenstein是雷诺阿等印象派大师的鉴定机构。鉴定专家的责任非常重大，不仅是名声，更重要的是经济责任。不能在行业里混下去，更要赔偿拍卖行和投资者的损失。我的拍挡庞度先生（Branducci）自4岁起，就随父亲在达利大师的工作室里玩，对达利的绘画手法十分熟悉。我问他为什么不参与达利鉴定工作，他说原因很多，但最大的一点就是责任，“实在是太大了，我不想睡不着觉。”他不隐讳地说。

　　我问图尔甘先生他做了哪些艺术家的全集。他没有吭声，把我带到他的资料库。满满两层楼的资料盒被清清楚楚地按艺术家/时间分摆的十分整洁。我顺手拿出了意大利1336-1355年的艺术家Tempere Francescane 的文件资料盒，只见里面有该艺术家的生平资料，他的作品的艺术图片全部的和局部的，每张图片都有详细的来源、出处等史料。在大卫（Jacques-Louis DAVID，马拉之死的作家）的档案里，记录了2006年12月帮助拍卖行和收藏家完成的交易为270万欧元全部文件鉴定过程。

　　“我们不是某个艺术家的专家，而是古典大师的修复鉴定人。如同医生，有普通医生，也有专科医生。我们像是普通医生。我们承担着所有古典大师的鉴定责任。来我的工作室的人，都是行业里的人，如拍卖行、博物馆、画商等，而不仅仅是收藏家。所以我们为卢浮宫这样的机构提供顾问咨询服务。”

　　我问他如何收费。他说一般按作品的估价值的百分比计算。大约在1-3%之间。

　　“您不会走眼吗？在您的职业生涯里走过眼吗？如果走了眼，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直言不讳地问道。

　　“可能的，虽然我们非常小心。如果发生了此类问题，我们要赔偿。一切都是经济手段作制约。我们因此要买保险。我现在每年要花3-4万欧元的保险费。” 一般来说，保险公司根据保险申请者的情况提出保险上限和保险费用。图尔甘先生如果每年鉴定上百件作品，金额都在几十万欧元，可想而知，这3-4万的保险费实在只是这种大师级的鉴定专家才可能享受的。

　　记得英国美术基金的CEO Hoffman先生告诉我，他为美术基金在古典作品的收藏上也能赢来达80%的年收益，图尔甘先生毫不惊讶。“古典大师的作品越来越少，是博物馆、美术馆追求的艺术品，当然越来越值钱。但艺术永远要以对它的爱为第一选择要素，因为喜欢，你会留藏得很久，与其它投资不一样，越久增值越快。”

　　“我们对古典艺术品的估价建立在作品质量、艺术家、时期等基础上，要与同类艺术家的作品做很多比较，是一项相当费时的工作。”我早知道，图尔甘先生是令人尊敬的专家，早年就在卢浮宫学校教学。他的专业知识、严格的作风赢得了口碑。因而他为许多古典艺术家作鉴定。

　　我们花了两个小时在卢浮宫附近的一个广场用完了午餐。我还有很多想问的问题。“给我电话吧，虽然明天是法国国庆”，他居然像中国人一样工作，不分节假日！但当我看到艺术报（The Art Newspaper）上刊登的有关将2012年在阿拉伯的Abu Dhabi 建成卢浮宫分馆，光是用卢浮宫的名字就需要支付52亿美金的文章时，我可以想象图尔甘先生的工作有多么充实。（中国证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