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投行这个行业，如果不是这次危机，我每天都跳着舞来上班。但现在我必须留在某家投行，否则即使牛市再来，我也完蛋了。”

　　作者:齐忠恒/文

　　坐在美国纽约时代广场附近的咖啡屋里，西装革履的雷曼兄弟的员工J低着头，一边不安地摆弄着衣角，一边回答着《证券市场周刊》记者的问题。

　　尽管语气有些急促，但这位“雷曼兄弟”的头脑还算清晰。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J向记者谈起了现在的窘状，从中不难看出华尔街的众生百态。

　　证券市场周刊：您是什么时候进入雷曼兄弟的，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J：我是2006年进入雷曼兄弟投资银行部，此后一直都在这个部门。办公室在时代广场48号大街，离我们所在的地方不远。我基本上见证了雷曼最困难的时光，包括最后的日子里，大老板们慌张的样子我全都看到了。

　　证券市场周刊：闲话几句，为什么你们没有在华尔街办公，而在时代广场？

　　J：其实很多公司都搬出华尔街到市区办公了，如摩根士丹利、美国银行和瑞士银行。我们原先所在的办公大楼就是世贸大厦，但在9.11时被摧毁了，现在的办公楼是摩根士丹利卖给我们的。当时摩根士丹利在时代广场有两栋楼，恐怖袭击后，他们觉得两栋楼在一起很不安全，就决定搬家，想卖出一栋楼。而雷曼则已经无处办公了，于是就买了下来。雷曼确实挺多灾多难的，每次有大灾难总能轮上。

　　证券市场周刊:您在雷曼收入如何，能透露一下具体数字吗？

　　J：我无法告知你具体的数字，但是我想说我其实没什么积蓄。因为之前我在读书的时候一直是贷款的，毕业后很大一笔收入用来归还贷款了。而且，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奢侈的生活，我每天坐地铁上班。应该说，公司破产前我们的同事都是很努力的，但还是没有办法挽回。

　　证券市场周刊：您的同事们最近都在忙什么？

　　J：没有忙什么，最近比较闲，有些人甚至都不来上班了，应该说还是在等消息吧。我们过去很少看新闻的，但最近大家都在看《华尔街日报》，还有一些人在会议室里看电视，大家最担心的就是局势还会恶化。每天大家坐在一起，也会聊些市场、找工作之类的事情。

　　证券市场周刊：不是雷曼已经被巴克莱银行收购了吗？您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J：对，我们在9月24日更换新的邮箱和名片，正式加入巴克莱银行。但是原先巴克莱和雷曼各有一套班子，整合起来非常不容易，我想这个新的巴克莱-雷曼兄弟工作要投入运营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想巴克莱银行不可能留下所有的雷曼员工，我现在很紧张。和我一样忐忑不安的应该不只是我一个人，大家都在等消息，不知道能不能留下。

　　证券市场周刊：巴克莱银行收购雷曼的哪些部门？

　　J：巴克莱收购的是雷曼在北美的投资银行部、固定收益部和研究部，至于资产管理部和与地产按揭产品有关的部门，他们则完全舍弃了。最幸运的是风险控制部门，他们被高盛公司整体收购了，但是幸运儿的数量非常有限，因为他们部门一共也就5个人。

　　证券市场周刊：可以这样只收购个别部门吗？

　　J：可以。破产的只是雷曼的母公司，雷曼的每个部门都是独立法人，是子公司，既可以选择出售，也可以选择剥离，或者破产。

　　证券市场周刊：您很想留在巴克莱工作吗？

　　J：这个问题我回答起来心里很难受。如果在去年，我肯定对巴克莱不感兴趣，毕竟它偏重商业银行，而且在美国的业务并不强。但是现在我非常希望留下来，因为找工作太难了。

　　我想此次华尔街的版图势必会重写，许多过去曾以商业银行或者私人银行为主的银行，如美国银行、巴克莱银行和摩根大通，如果牛市再来的话，这些银行必将因现在的收购而成为华尔街新领袖，或许那个时候的巴克莱银行会比今天的雷曼更厉害。

　　证券市场周刊：既然您积蓄很少，那么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您失业了，靠什么为生？

　　J：我只能去领失业保险了。在6个月里，我都能领到一笔钱，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找工作。如果6个月的时间里找不到工作，我还可以继续申请延长，再领3个月失业救济，如果还找不到，那就完蛋了。

　　证券市场周刊：如果不能留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J：找工作，还能有什么打算。在雷曼兄弟刚刚宣布破产保护的时候，同事们都慌了神。主管表示我们可以去找工作了，我也去投了两份简历，但是没有任何回音。虽然我也知道不会这么快，但是也很急，而且只能暗地里着急，毕竟我还是希望能够留下。

　　证券市场周刊：现在找工作容易吗？您还是希望在投资银行工作吗？

　　J：非常不容易，华尔街有7万到10万人失业，而且都是从事投资银行业务的，怎么可能容易找工作。现在也许做商品研究的找工作最容易了，因为各大投行在未来还会继续维持对商品的高配置。相对来说，投资银行找工作就很困难，但是我觉得最困难的应该是私募股权基金部分，信贷市场垮了，他们就如同无水之鱼。此外，IPO市场和并购市场都因为缺少流动性而运作困难，我觉得他们基本上找不到新工作。

　　我喜欢投资银行这个行业，如果不是这次危机，我每天都跳着舞来上班。但是现在关键的是，我必须留在某家投行工作，否则即使牛市再来了，我也完蛋了。

　　证券市场周刊：现在怎么看待投资银行这个行业？

　　J：这个行业周期性很强，这点我早就清楚。我只是很后悔当年毕业时没去高盛，当时高盛和雷曼，还有一家商业银行都给了我机会。我只是因为认识雷曼的主管，想着去雷曼更有发展。如果当时进高盛就好了，至少保尔森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不会让高盛倒闭的。

　　证券市场周刊：有没有想到去诸如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发展？

　　J：坦白说，不是没有想过，这几天还和同事们商量过这些事情，他们也想到去南美洲，也想到去中国。但是我觉得不太现实，我还不会说中文。如果去国外工作，不会说本地语言还是很糟糕的。

　　其次，现在全球股市都不好，而且现在全球都知道我们破产了，也不会给我们开出太高的薪水。最要命的是，投资银行和法律相关的内容太多，关于中国的投资银行运作技巧我知道的很少，而且不认识什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