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跑线上的差距 “你知道,就是那个原因,钱嘛。” 当黎力正在银行内纠缠时,他的父亲老黎还在遥远的深圳路边卖着菠萝,生意时好时坏,全靠天意。虽然妻子说这几天一直都睡不好觉,但老两口谁也没往北京的儿子身上想。 夫妻俩是1个月前才从江西来到深圳的,与十几个人挤在一个两居室的单元房内。远在北京的小儿子是这个贫苦家庭快乐与骄傲的源泉,而他们的苦难却从未和黎力讲起。 6年前,当老黎送儿子到北京上学时,瘦小的黎力曾遭到很多人的侧目。两人在科技大学食堂吃饭时,有人过来跟他们开玩笑说:“怎么把这么小的孩子送来 了?”当时只有16岁的黎力身高还不到1米6,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失去了第一志愿到厦门当国防生的资格,那里学费非常低。而来到北京,年龄最小的黎力 在排学号时很自然地成为了班级最后一个,30号,也就此阴差阳错地一直没能与同班同学住在一个宿舍。“这令他大学四年总是被排除在集体活动之外。孤孤零零 的。”同宿舍的安俊军说。 哥哥黎诚回忆着童年的生活,甚至还记得弟弟跟着他在一个破庙里读书的情景。这位哥哥初三就辍学打工以支撑家用,目前在深圳的一个娱乐场所里帮老板卖 玩具娃娃,他的收入完全依靠周末里那些疯狂的男女回家前的一念之间。“钱从左手进来,从右手就出去了,家里就是这个情况。”老黎摊着双手,在一次骗局中, 曾经以制贩烟花为生的黎家被骗得见底,全家只能依靠借债度日,骗子反而逍遥法外,“这么多年,黎力全靠他哥哥姐姐在外打工支持,我们什么都帮不上”。 即便如此,对黎力的投资还是值得的。考入大学之前,黎力一直是同学眼中的天才,“每次都是第一,你都不用猜,他有这个(考重点大学)能力。”一位高 中同学回忆着。除了有一点口吃,黎力在同学眼中是完美的。为了庆祝黎力考上大学,这个清贫的家庭曾经在村里摆了20桌宴席。“黎家小儿子出息了,考去了北 京。”人们四处传诵着。 摆在桌面上的首要问题还是钱。上大学的第一天,老黎就带着黎力去申请贫困生贷款。1.7万元的额度还不够4年2万元的学费,全家人决定饿死也得把黎 力供出来。姐姐许下宏愿:“弟弟不毕业,我就不结婚。”坐在一旁的黎力往往只是默默地听着。看起来,他和这个家庭一样根本没得选择。 事实上,黎力并不愿过多向家人求援。大二的时候,远在厦门的姐姐黎红梅有一次接到弟弟的电话,黎力为难地说自己的口吃越来越严重了,可能会影响毕业 之后的发展。只是在厦门工厂流水线上打工的姐姐对此无能为力。黎力很为难地说自己想去上个口吃矫正班,但需要钱。姐姐马上汇了1000元给他,一段时间之 后,黎力告诉姐姐,根本没有效果。 黎力在学校最好的朋友许刚至今唏嘘不已,“他的命太不好了,有口吃的毛病,还得了乙肝,年纪也小,家里还穷,自卑心理很重。适应世界也总比我们慢两 拍,大一我们出去玩,他念书,大二我们买电脑了他看着,等到大三、大四我们好好学习该毕业了,他玩电脑上瘾了。他又没钱买电脑,去打工,影响了学业。这算 是谁造成的?”许刚已经自费考取了科技大学的一个研究生项目,可他并不承认自己比黎力聪明或用功。“你知道,就是那个原因,钱嘛。”他很坦诚。 试图不用家里的钱,不愿成为包袱的黎力在大四期间毅然选择到中关村电脑城打工,他梦想着早早赚到钱买到电脑。而噩梦也由此开始。每日超过12小时的 打工将黎力的时间榨干,他再也无暇学习,大四结束时,曾经引以为傲的功课彻底陷落了。按照规定,他必须延期毕业,或者也可称作留级,虽说北科大每年都允许 有4%-5%的学生延期毕业,但这是做了十几年优等生的黎力从没有过的经历。后来,在监狱中,黎力模糊地对律师述说着自己的心迹,“早不想活了,即便补考 毕业了也不想活下去……” 许刚还记得大四时黎力少有的一次“幽默”,当时宿舍所有人都买了手机,黎力自然也向往不已,有一次他说自己看中了一部一千出头的手机,大家问他还差多少钱,“还差1000吧。”黎力磕磕巴巴地自嘲着,周围人笑成了一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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